□劉春草
我在一九二七年出生于中國廣州,這是中國南方的大城市,本來我的祖籍是順德容奇,小時讀書在自己故鄉的容山書院,小小的根苗便在這書院培養著。先父喜歡書畫,收藏了不少名家翰墨,我從小便在書畫堆里浸淫。清末的翰林桂坫(南屏)是我啟蒙的老師,當時女詩人張紉詩也在太史公的門下學書法習詩詞,紉詩姐的詩篇里常有提及我。當年桂老師已是高齡老人,他十分喜歡我,因為我的書法仿似桂老師,故許多時的題字及書簡小字,也是由我代筆。記得由他鼓勵推介,約同江霞公太史,署名主辦我的書畫個人展覽于廣州文獻館,這時只不過十余齡的少年,當然少不了父親的支持,展覽潤金所得,自置產業于珠江橋畔。最近得前市長黎子流的引證,已由僑房處理發還,拆遷安排在新大廈的高層,如建成我意愿曰“南屏樓”以志紀念。桂南屏太史與陳樹人先生是姻親的關系,樹老抗戰勝利后也寄住在桂府,一天桂老師攜著我手笑著說:你的畫仍未得入門,于是要我在廳前叩了三個響頭拜樹人先生為師。樹人夫子以往從不收徒,因為抗日時期,國家多難,位居高官,怕引起不必要的麻煩。
一九四八年(民國三十七年)春,先父于穗城畔溪酒家為我舉行拜師的拜師宴——拜陳樹人為師,當時參加的書畫家甚多,高劍父大師,趙少昂,關山月,楊善深,黎葛民,張韻石,梁耀明,盧世東,李焰生等,唯缺劍父先生合影(當時劍老以人矮不便站在樹老高人之下,成當時的笑話),其間宴開數席,席間樹老說及尊師重道的偉論,成當年的佳話。從此閑暇假日,我便跟樹人老師學畫,先學翠竹紅棉,我當時仍就讀于文化大學,課畫前,小艇游荔灣,或往越秀山畫紅棉,詩人梁耀明先生時有同行,黎葛民先生也常伴一起。記得一次樹老說,我畫紅棉數十年,如今重繪英雄大樹,才得其神態,所以師法自然是最重要的。當年五月樹師赴南京,我們常有通信,他希望南歸后著手春光畫院,發揚嶺南畫派的藝術,可惜于十月初病逝于穗城,當時李焰生寄居我家,故我負責編印追悼大會及紀念特刊載于大光報及商報,如有存在,可以看到我的悼文:《哭樹人夫子》。
逝前四月,樹人先生舉辦六人聯展于廣州民眾教育館,當時籌劃的時候,我在場協助一切。多年前過港與楊善深先生,趙少昂先生閑聚,常說及以往的事跡,甚覺感懷,昔往事歷歷如昨。本來劍父的春光畫院弟子眾多,亦有不少高徒,唯樹老及善深六人聯展,以關山月先生為合適,樹老更補充說畫中有筆有墨,聰悟過人而厚道尊師,期以歲月,當能成為我派光大門楣的宗師,信矣斯言。
一九四九年春,隨若文師母,陳適,李焰生,梁耀明,在香港圣約翰教堂展出樹人先生遺作。梁耀明先生為實業家,詩人,當年以高價售出《三峽圖》以為遺展的經費,展覽時何香凝女士到場參觀,殷殷告勉我和陳適兄,無忘樹老的遺志,無愧為中國人。這數語我雖流浪海外,亦深刻永記不忘。
我居澳門數年,自建成農場于離島,結婚生子,不幸農場毀于火災,避地香港任教,一次在港舉辦個人畫展時,得北婆羅州的教育官擔保,以教師身份前往北婆羅州任教。當時北婆是英屬殖民地,后來獨立合并為馬來西亞之一州。任課之余,撰文于當地報章,以宣揚中華文化為己任,不過當時的州政府受鄰國印尼的排華影響,凡來自華夏的華人,不是驅逐出境就是關進甘拜園(臨時監房)。我曾撰文介紹蘇東坡居士詩詞,畫人蘇仁山,蘇六朋的人格,政府政治部不問原由地請去問話,為什么我贊揚蘇氏,是否與蘇維埃理論有關連,結果我被關了幾天,最后還提出勸告,要從此我封筆,不然要驅回老家。我當時已到走投無路的絕境,一群兒女需撫養,只好封筆。后派調工作到中國寡婦山下(后更名為神山),籌建一所中華學校,自任校長十余年。任教期間,我父親在穗病危,只得偷渡澳門回國。祖國剛過了十年浩劫,匆匆拜會黎葛民,莫鐵,諸位藝術家,相聚嗟嘆不已。
大馬的沙巴州政治改變了,人民得到了權益,中馬邦交開放,我獲政府的贊揚,頒發BSK勛銜,繼續為弘揚華裔文化而努力。曾在歐美講學及任教,過港時探望趙少昂先生,說及陳樹人先生紀念館落成,希望我能回國參加盛會,適我已答允澳洲西澳大學之邀請,到澳大利亞巡回展覽講學。
匆匆的歲月里,回馬來西亞后,任教于專上藝院,同時策劃中國象棋活動,負責領東馬棋隊參與亞洲比賽。過香港時,香港政府在香港藝術館主辦陳樹人先生藝術展,在畫刊中有香港大學藝術系主任
莊申撰文說:陳氏雖有其個人畫風,似罕驚世之杰作,雖不乏媚人之小品……看后,當時我撰文在香港華僑報,力斥莊申只懂讀些西洋的幾何構圖理論,對東方藝術一無所知,“媚人”兩個字,實有損樹師的人格。從樹師清淡的詩詞,秀雋的筆墨,實非一般藝術家所能達到的。當時趙少昂先生,陳荊鴻先生看了我的文章,亦肯定我的言論。
數年前,我推卻了一些教育的工作,巡回世界游山玩水,同時講學及展覽。少昂先生修函與山月、雄才兩位長者,山月先生看到當年畔溪酒家拜師的相片,再三細看,想他老人家亦會覺得歲月催人老。雄才先生是一位仁厚的長者,我常在穗城拜訪他,我把自己的作品給他指點,在合作畫中補上兩筆,在補畫中,他再三地指點著我行筆用墨的方法。我歸國后,領悟到有一抹遠山、經露的花朵才能生意盎然,才能耐看,此后從中國的名山歸來,我的風格也隨之而變了。
在中馬友好協會、亞洲水墨畫會、及澳洲嶺南畫會,我是代表馬來西亞的畫人。柏零頓(中國)教育基金會在北京舉辦,亦以大馬教育家畫人參與,還以巨幅《月是故鄉明》贈予該會,深得北京領導的贊賞。
多謝楊善深先生,趙少昂先生,梁耀明先生的指引,及貽我有關當年的圖片,同時他們同聲說道:“你是嶺南畫派陳樹人先生唯一弟子,一日為師,終生為父,應該在你的出生地廣州市,舉行一次書畫展,使嶺南畫派補上一頁。”
前月,偶然的機會與廣州僑藝書畫會會長鄧衍輝會長相聚于大馬,鄧會長再三囑咐:回家罷,你是中國人,把你的作品陳展于陳樹人先生紀念館,樹老的精神有繼了。
(編輯:歐璇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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