□在冰河處

   最近一直在忙，直到有一天爸爸跟我說：“請我去十九樓吃飯啦。”我心里一陣疑惑，我們早知道十九樓停業一年了，怎么突然提起去吃飯呢？我才知道，原來爸爸也知道了十九樓火災的事。我一直都不清楚，十九樓對于爸爸來說，有什么特殊的含義，只是隱隱聽媽媽提起過。直到今天，爸爸才跟我細說當年，他與十九樓的故事。

　　說十九樓的故事前，要先說另一個的故事。爸爸11、12歲的時候還沒有上過學，所以特別想上學讀書，但因當時家里很窮，于是只好自己去捉蝦賣，然后把賣得的錢拿去讀書。因此，對于爸爸年輕時的家庭環境來說，去大酒樓吃飯是一件很奢侈的事。

　　后來爸爸終于如愿以償上學了，他很爭氣，是所有兄弟里讀書最好的一個，畢業后當上了體育老師。但那個年代文革剛過，當老師是不被尊重的，收入也不過十幾塊錢，所以去十九樓吃飯依然很奢侈。當時，爸爸談了一個女朋友，是在同一所小學的教師。（原諒我不能講明白那個學校，因為我覺得應該保護那位曾經跟我爸爸相愛過的老師。）那時爸爸很想請女朋友一家人去吃十九樓一頓飯，但請一頓飯就得勒緊褲帶，而且請過之后就表示對對方負責，因此爸爸一直在攢錢，希望以實際行動來表示。

　　可是上天總愛開玩笑。爸爸后來下鄉到梅州當了知青，被逼和女友分開。在梅州時，爸爸遇到我媽媽，他們兩個人相愛了，當下就定了親。當時爸爸不知道該怎么向遠在順德的女朋友解釋，所以后來也沒有跟她到十九樓吃飯。

　　直到爸爸存到了足夠多的錢，可以無所顧慮去十九樓吃飯了。那時他問了媽媽一句話：“我可以先請她先去吃飯嗎？我覺得我欠了她一份情。”我媽媽也是農村出身，從沒去過十九樓，奇怪的是她也沒有反對，然后說：幫我問聲好。便默認了他的行為。

　　接下來的事我不知道爸爸是否有所隱瞞。據他說，當時很早便約好了對方，那時候老師也準備結婚了（很有緣分的，她后來成了我小學的語文老師）。兩個人在十九樓的旋轉餐廳吃飯，談談家里的變化，也就把過去的事情一笑而過了。我可以想象，當旋轉餐廳旋轉一周之后，他們也回到原點了，過往的情感，或許就是這樣從容簡單。

　　再后來，我出生了，跟爸爸媽媽一起去十九樓喝茶時，最喜歡的就是蒸排骨和蝦餃。爸爸跟我說，十九樓當年是大良最好的飯店，大家都覺得去十九樓很“威水”，他曾愧疚第一次去卻不是和自己的老婆。

   我記得，那位老師之后偶爾會來找我爸爸，有時兩個家庭還會一起去十九樓吃飯。在我爸爸最艱難的時候，依然幫助他。印象最深的就是我爸有次生病住院，她還送湯過來。而這一切，我媽媽也沒覺得什么，還開玩笑說：“你的女朋友又來啦！”就繼續過日子。這么多年過去了，他們依然是好朋友。

　　我聽完之后，問媽媽怎么放心讓老爸跟前女友見面？我媽沒說什么，只是淡淡一笑。我在想，這是農村人的質樸嗎？其實不然，在我媽媽心中，十九樓其實不是什么“威水”的酒樓，對她而言,“威水”的是我爸爸，她信任爸爸，信任這一切。

　　我想，十九樓對于爸爸和他的前女友來說，是一段感情的結束，但也是新家庭的開始。十九樓，對于爸爸來說，還有一層含義，那就是拼搏的動力，為家庭、未妻兒創造更好的生活。

　　如今因為十九樓被燒了，我才知曉那些故事。所以，我想用文字記錄這個故事，紀念在十九樓那些年的那些事。

（編輯：小飛）